漆黑一片的水,不知何时积起,亦不知漫流几时,只是存在着,只是扭动着,填充半个世界,浸染我的身体。染上了墨色的手,染上了墨色的足,染上了墨色的嘴唇,舌尖品尝到硝酸的辛辣,品尝到硫酸的甘甜。
我在做什么呢?是沉入海中了吧。可我却在不停地向前,仿佛陆地仍在脚下,仿佛洋流穿过的只是幻影。身体伤痕累累啊,遍布通路,不似人体,仿佛我只是一个个漆黑的环的集合。破碎的肉苍白绵软,漂散在黑色的汁液中腐蚀殆尽。这具残破的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呢,就算是骨骸也无法剩下吧。就算是心智也会断电丢失吧。所有存在的印迹都会消失。
漆黑的世界里,没有一丝回应。
伸出化为白骨的前臂划水,啊,我知道的,我的手臂在动。我已经看不见了。水扭曲变形,漫过我的身体,细微的刺痒蔓延全身,筋肉抽搐着阵阵崩解。将疼痛无限细分之后,就会得到惬意的刺痒呢。就算是划水也无法支撑了,
我的肉消失了,被黑色的水吞噬,我的密度急剧增大,沉在海底,任由妖艳的魔纹缠绕白骨,任由无尽的黑暗侵蚀心智。会有人取走我的心智吗?在它尚未毁坏之时,在我这个存在,尚未抹去之时。
身体,已经消失过多少次了呢?记忆被覆写,躯体被拆解,手指与板机固结,明知道她对我说的每句话都是欺骗,却毫无悔意,不过,这就要结束了吧。
为什么视觉恢复了呢?在平坦的海床上,我看见旭日旋转。所能见到的,只是不断旋转的九轮白日,在似是天幕的平面里往复疾驰。白日却并不照耀,它们只是让我看见罢了,只是,让我明白它们存在罢了,仿佛是死人的双眼,只是黑白相间。
这里,就是死人的世界吧。射下的九轮烈日,终于也来了这里吗?我看见扭曲变形的肢体,我看见崩坏变异的微笑,我看见腐败变质的肌肉,我看见黑子鸟成群飞过,贯日而去,我看见死去的人形,跳着尸骸之舞在墨色原野上旅行。
黑色的汁液从四面八方涌来,灌入我身体的每一个缝隙。挣扎吗?那也已经是奢求了呀。我只剩头骨了。
在最后的瞬间,我瞥见,黑子鸟的族群朝我飞来,如蝗虫般繁盛,如金属般坚定,如 流 体 般 美 丽。